angela

It’s very unhappy, but too late to be helped, the discovery we have made, that we exist. —Emerson

[Shevine] 泥沼和星辰间的一首歌

 

 

We are all in the gutter, but some of us are looking at the stars. –Oscar Wilde

 

所有人的脚都踩在沟里。但总有那么几个人,他眼里只有天上的星星。

 

他们某天在一间小酒馆里聊天,他问Adam演唱会上什么时候会紧张。

Adam说,上台前最紧张。怕底下没人。谢幕前也紧张,一出去发现人全走光了,台上工作人员和他们五个要是加起来比观众都多该怎么办,鞠躬不要太尴尬,直起身板的同时我看还是直接开枪自杀吧。昔日巨星脑浆撒满舞台,明天洛杉矶时报头版头条。

你呢?Adam也问。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
唱到一半想上大号。

滚。

Blake看了看周围。

他们坐的二楼装饰挺别致,挂了很多琉璃装饰品,几幅画,后头还有一排书架。上头是个水晶吊灯。橘色的光很暖,是要开上一段时间才会慢慢亮堂起来的那种。

Blake视线忽然下坠。接着开口,我能跟你说个事儿吗。

Adam喝了口水,从喉咙里发出有些混沌的一声,嗯?

这儿我来过。

 

Adam随着他的目光向下看去。一楼关着灯,属于它的夜晚还没有开始。二楼的灯光打到下面,架子鼓、电子琴、迪斯科球泛着隐隐的光。

斑驳的地板上印了一只卡通海豚,眼睛瞪得老大,贼吓人。

这歌舞厅好像是海洋主题的,墙上装点着几个红白相间的救生圈,几个船舵,船帆和木浆,空白的地方则画满了橙黄色的海马,金色的海星和深蓝色的鲸鱼。总体特别纠结和不伦不类,好像既想走现实主义路线,然后走着走着发现想在室内重现海底世界本来就特么是非现实的,开始破罐子破摔。舞台后面那堆巨型的彩色泡泡很好地证明了这一点。

Adam一脸的黑人问号。你来这儿干嘛?

算是被骗过来的吧,当时收到邀约屁颠屁颠就过来了,还以为舞池里一定会有很多男男女女挥舞手臂做粉丝状,后来发现自己想多了。我在台上唱,底下根本没人在听,乱哄哄的,我唱着唱着想到自己早上看到的一篇新闻报道,说某女星年轻时候在歌厅自弹自唱,看根本没人鸟她就开始脱衣服,等到脱到内衣那真是满堂喝彩,所有人的眼睛都在她身上。我一边唱一边想不行我得脱啊,可我那几天疏于锻炼一块腹肌也无,没有任何卖点啊怎么办,就这么想着想着,那首歌完了,我就滚下来了。

妈的,Blake笑着继续,工钱都没给我结。一晚上连唱五首,哮喘病都要发了,好歹按照行情给个20刀不过分吧。

 

Adam听着,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。

 

话说,Blake顿了一会儿又开口,还有一件事不知应不应该说。

Adam还在想象某乡村歌手在一楼喧闹的人群中心默默演唱的景象,心不在焉地答,怎么了?

Blake举起了手中的玻璃杯,杯沿上缺了个口。

我刚刚一激动,下嘴狠了一点,这杯子直接给我咬下来一块。这个,不会要我们赔吧?

Blake拿起了放在桌上的手机,仓促间把它甩到了地上,捡起来把头一偏,卖了个蠢,怎么办,跑吗?

Adam说,这里老板是我兄弟。

而且大哥,这种情形让老板赔钱还差不多。

Blake说,你不懂,我牙口真的不是一般的好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Blake其实看过Adam的演唱会,就一次。

朋友给的票,正好那天和爸爸大吵了一架来着,就决定去看个演唱会散散心,顺便勘探一下地形,看看洛杉矶的音乐圈子是个什么摸样。

他爸摔电话前是怎么说的来着,对,“除了钱,你别指望我给你任何东西。”

他和他爸已经几百年没通电话了,好不容易来一次还不欢而散。

他年轻时候在酒吧弹琴,眼睛总是乱飘,被老板说过好几次。大家都以为他在冲台下美女放电,其实他在找他爸。这么多年了,他从来没在那人面前表演过。逢年过节他弹首圣诞金曲,那人都能借口抽烟走到院子里去。

一个大男人,像什么话,他爸说。搞得跟个戏子一样。

 

“除了钱,你别指望我给你任何东西。”

他不缺钱。他甚至不要爱。可那一点点的理解和认可,他拼死拼活就是等不来。

他有一天做梦,梦见他妈在台下,他妈挽着他爸,嘴里轻声跟着他在唱,偶尔还在拍手。他战战兢兢把目光移向她旁边,他爸指着他鼻子骂,你干这个,有什么用?

他心疼得摔了吉他满地打滚,一边滚一边哭得撕心裂肺,哭着哭着就哭醒了,他一摸脸,一手的水。

 

他就这么漫无目的地走到体育馆,进场的时候人已经开唱了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他仿佛看到,眼前飞来一只色彩斑斓的蝴蝶,在刹那间张开了翅膀。

 

台上的人穿了一件篮球衣,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,让这人像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小孩。衣服是白底的,肩膀上是黄蓝色的一抹,转过身去的时候可以看到清晰的英文字母:Bryant.

那个人一张口,他感觉自己的魂都被勾走了。

 

Blake跟着他每一个音节的颤抖战栗,跟着他的每一个舞步晃动,被催眠了一般地忘我。而一旦转成慢歌,蓝色的灯光打下来,全场寂静,那个人低沉优雅的嗓音如烟如火,像在讲述一个悲伤的故事。

 

他连接的不是一个两个人,而是自己和成千上万的观众。他连接着的,是自己和底下的人最为纯粹的情绪和最为美好的追忆。

好像把世界的奥秘掀起一个角让你窥探。

 

Blake从小就喜欢好嗓子。疵边的,干净的,浑厚的,高昂的。有的声音隔一段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,什么歌后歌神乡村天后,有时候,过个几年也烟消云散。往往事后才晓得后悔:说当年要是去听过他一场演唱会就好了,也就没什么遗憾了。

 

他仰头看着台上的人,觉得这个人,一定可以红很多很多年。

 

一系列快歌之后,忽然整个场子被灯光照亮,刚刚跑下去的人换了一身旧旧的白色T恤又一次上台。他刚才一直在舞台上跑动,现在全身汗津津的。在暖色的光里,那个人显得格外温柔,他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汗,重新抱稳自己的吉他,开始唱一首不插电的慢歌。

Beauty queen of only 18, she

Had some trouble with herself…

 

Blake听得出,这首是唱给他喜欢的姑娘的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最后安可的时候,那人重新从后台跑出来,全场黑漆漆的,没有点一盏灯。所有观众起立,自觉掏出手机为他照明。Blake旁边站了个穿衬衫的男人伸长了手臂,手里是一只点燃的Zippo银色打火机。翻下的盖子上方是一窜火苗。风吹过来,那火苗抖了一抖,Blake下意识拿手守了一会儿,然后环顾了一圈。

 

满场满眼漫天的星辰。A sky full of lighters。

 

那人头顶繁星唱完一首歌,关掉麦克风,把食指抵到了唇边。全场在几秒种的嘈杂后鸦雀无声。灯光一直处于关闭状态,他面前只剩观众为他点亮的梦幻星空。

那人深吸了一口气,从丹田发声,把嗓子喊道沙哑:“谢谢!我爱你们!”

然后一束光打在他身上,他背对全场的观众开始沿着笔直延伸出来的舞台往回跑。

他身后是无数道充满了爱和期待的目光,成环状包围着、注视着这一个人。所有的感情都聚焦于这一个人身上。他背着这些,往回跑去。

此时此刻,他是他们的整个世界。

 

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
 

 

 

Blake走出来的时候,和他一起出来的有一对女孩哭爹喊娘的,哭得眼妆都花了,激动地抱在一起哇啦哇啦乱叫。Blake有点好笑地看着他们,靠在演唱会前边的广场的一棵树上看着这两个人走远。

 

等周遭声音小下去了,他缓缓蹲下身来,把脸埋在手里哭了。

无声无息,不声不响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“洛杉矶有什么好去的?”

“你会写歌吗?”

“一个大男人,搞得跟个戏子一样。”

“除了钱,你别想从我这里得到任何东西。”

爸,他默念着,也不知道是说给父亲听,说给苍天说给大地,还是说给自己听。

 

我还是喜欢唱歌。

 

end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今日槽点:

我在自习室不复习期末却在。。。

 

 

 

身为下贱,心比天高—晴雯

我们要脚踏实地仰望星空—前总理温家宝

 

教练,我想打篮球!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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